“未曾。”
仅仅修书一封。
武帝略有失望,但这不是他今日微服来访的重点。
君臣二人在湖心凉亭交谈,大多是武帝在问,厉戎在答。
话题脱不开为撄宁公开招婿之事,此事京中早已传的沸沸扬扬,哪怕久居家中不问世事的厉戎,也难免被卷入其中。
宗正司办事,武帝其实心里还算满意。
但到底厉戎在他心里,有些特殊。
爱才之心,难以放下。
武帝在宫中思来想去,还是觉得如果厉戎不反对,把他放在撄宁那犟种身边,最是再好不过了。
本来撄宁喜静,厉戎也不多话。
一个身负天运不惧生死,一个囚困心境难以自解。
两个同样骄傲之人,放到一起生活,武帝还挺好奇的。
以毒攻毒,不知道能不能行。
帝王之心,并未隐藏,厉戎看得一清二楚。
只是……昭阳公主非善类。
厉戎并不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府里静心和到公主府里养病,有何区别?
何况,还有那么多外人。
武帝沉思一会,忽然问他:“厉戎,昭阳她虽是童颜,但她若实际比你年长……你可介意?”
某人口不对心答:“微臣不介意。”
*
武帝龙颜大悦回到宫里,因为心情好又去后宫转了一圈。
没多久,消息飞出宫外,送到了猎场。
无惊无险顺利越过第三关“贤良”选拔的楼妄,中场在帐中刚合眼休息了一会,就收到下面的人递来的新消息。
【厉戎已定】
四个字。
楼妄反复看了两遍。
确认自己没有看错。
修长秀气的长指将纸条团成一团,轻轻一抛,扔进了温茶的暖炉里。
骤亮的火光,倒影在黑色的瞳孔之中,明明灭灭。
楼妄静坐一会,起身走出帐子。
“谢沅呢?”
旁边值守的侍卫回道:“被姜家少爷请去了。”
楼妄原地静默了一瞬。
去礼部司官处散步。
公选驸马第二日,劳师动众驱车前来观赛的各家人马,明显少了大半。
昨日初赛有帝王和公主驾到,声势自然浩大,不过一日赛下来,状况百出,折腾下来围观的众人也多多多少少看明白了点皇家此次招婿的局势。
有了前一日的经验,第二日下场比试。
最明显的莫过于各家备选的子弟,都默默换了打法。
可惜,宗正司和礼部的一群老狐狸,套路玩的更深。
当今皇上要为昭阳殿下选驸马,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。
驸马一定得有人当。
问题是,谁来当?
尚了昭阳驸马,那就等同于家中断了香火,后继无人。
有人避之不及,但也有人乐得以此做代价,攀龙附凤,青云直上。
这样的驸马,皇上入不得眼,他们一群臣子看了册上的名字,也要自掐人中深呼吸了。
楼妄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。
一帮大人刚从崩溃中匀过来一口气,转身看见小公爷楼妄那卓然贵气的身姿稳然而至,放下去的大拇指又重新掐回了人中……
还有这么一位抬不动、请不走的一尊“大佛”在这儿呢。
楼妄笑吟吟问:“下一场,比什么?”
驸马第四场公选比什么?
【比定力】
*
猎场鼓角声再次吹响时,满场候选者,只剩三十六人。
等台上宣读完比赛规则,下面待选的驸马们,一个个表情怪异,耐人寻味。
“礼部什么意思?我怎么没听懂这个定力到底怎么比?”有人没弄明白。
旁边有人给他解释道:“这有何听不懂,礼部他们做了一个阵,待会儿,咱们一起入阵接受试炼,过了的明日继续,失败了卷包袱归家,这回懂了么?”
他一番解读,周围一圈都明白了。
但三十六人中,还有一人略有担心。
翁喜林见表弟棠溪锦年脸上微微泛白,不由担心:“小年,怎么了?”
他一问,右边的林舟也转头打量棠溪锦年。
棠溪锦年摇了摇头,“我没事。”
翁喜林盯着他看了一会,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,偏头凑近小声道:“小年,一会入阵往砸了搞,我们进去走个过场就退,这次一定没问题。”
棠溪锦年摁了摁胸口,待心跳舒缓,才开口说话。
“表哥为何如此笃定?”
“是啊,难道翁公子有何消息?”一旁林舟也好奇。
他本也不想做驸马,若是这次能借机脱困,倒是命大了,因此见翁喜林如此言之凿凿,十分真诚上前请教。
经过几场比试,三人已经基本确认了彼此的想法。
迫不得已参加,盼着早早脱身。
翁喜林道:“今日出门,我请家中族叔批过卦象。”
林舟:“卦象如何?”
提到这,翁喜林颇有些骄傲:“心想事成,大吉大利!”
林舟击掌:“太好了!”
不远处,两个人环胸抱臂站在一处。
姜太簇用胳膊肘碰了下谢沅,示意他往前方看。
谢沅环臂抬头,看见熟悉的一张脸。
心口有点堵。
“你说……这明明是同一张脸,怎么换成了边黎,感觉就这么碍眼呢?”姜太簇指着前方与他们这边的泾渭分明的一圈人,“公选前,你不是说边叙来参加?”
谢沅:“我是这么听的,但边家什么想法,谁知道。”
他左右环视,问姜太簇:“怎么不见小公爷?”
姜太簇的视线还盯在边黎的脸上研究着,“楼妄?人家来玩的,想留就留,想走就走,与你我不同。”
刚说完,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,姜太簇转头冲谢沅嘿嘿一笑:“忘了,你都已经在东床上镶完你谢沅的大名了!谢大驸马——”
谢沅:“别逼我蹬你。”
一直同友人说话的边黎,察觉到两人盯了半天的视线,紧蹙了下眉头,转身朝谢沅和姜太簇二人走来。
“看够了吗?”
姜太簇不由挑了下眉,微扬起下巴,笑了:“问谁呢?”
“问你。”边黎严肃沉冷的表情下,是浓浓的掩饰不了的嫌恶。
谢沅的眸光黯了两度,打量了一眼边黎那张既让他熟悉又陌生的面孔,突然一股厌烦也升了上来,懒得搭理边黎。
他松臂搭了姜太簇一下,“走,少跟无聊的人说话。”
姜太簇跟着转身。
刚要离开,却被边黎的话拦住。
“谢公子一人攀龙附凤便罢了,为何还要拉着我一起跳火坑?”
“哎?你这人是不是找抽——”
谢沅还没开口,急脾气的姜太簇先听不下去了,半转身指着边黎的鼻间骂道:“姓边的,你先搞清楚你自己是谁!”
边黎脸色一沉。
谢沅转身拦下姜太簇的手,眯眼打量边黎。
要不是眼前的人长了一张他下不去手的脸……
谢沅深吸一息笑了声:“边大公子,您什么身份啊,跟我说话?”